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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谷声声

来源:第二工程事业部 袁方华 2023-06-12 查看: 143

摘要:我还是幼儿时,就曾经追问过我眼盲多年的奶奶;我懂事起,就做了奶奶的拐杖,或者她的第三只眼。我老家当街盘踞着一棵老槐树,据我奶奶说,她奶奶那时这棵老槐树就在当街盘踞了。虬枝峥嵘的老槐树下有两块废弃的磨盘摞在一起当做凳子,也不知让村里人坐了多少年。无数次起起坐坐,磨砺的石灰色的磨盘就像包了浆,散发着时光搁浅后的幽光。奶奶喜欢坐在老槐树下的磨盘上发呆,或者听姑姑买给她的收音机。当时的收音机无疑是奢侈品,半头砖大小的收音机放在我妈专门做的小花书包里,平时就挂在我脖子上。奶奶最喜欢听的就是评书,袁阔成的《三国演义》、单田芳的《三侠五义》、刘兰芳的《岳飞传》,这些声音是照亮奶奶暗黑世界的那缕光。

时令已立夏,过了小满,芒种日渐临近。太阳已至黄经七十五度,烈日当头,天气干热,麦子日趋成熟,等待收割。

梦里梦外,远离故乡的我又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。

芒种时节,这永不缺席的鸟儿,这勤勉不休的鸟儿,日夜穿梭飞行在农村和城市的交接地带,它日夜召唤,它在召唤什么呢?

这个疑问曾困扰了我多年。

我还是幼儿时,就曾经追问过我眼盲多年的奶奶;我懂事起,就做了奶奶的拐杖,或者她的第三只眼。我老家当街盘踞着一棵老槐树,据我奶奶说,她奶奶那时这棵老槐树就在当街盘踞了。虬枝峥嵘的老槐树下有两块废弃的磨盘摞在一起当做凳子,也不知让村里人坐了多少年。无数次起起坐坐,磨砺的石灰色的磨盘就像包了浆,散发着时光搁浅后的幽光。奶奶喜欢坐在老槐树下的磨盘上发呆,或者听姑姑买给她的收音机。当时的收音机无疑是奢侈品,半头砖大小的收音机放在我妈专门做的小花书包里,平时就挂在我脖子上。奶奶最喜欢听的就是评书,袁阔成的《三国演义》、单田芳的《三侠五义》、刘兰芳的《岳飞传》,这些声音是照亮奶奶暗黑世界的那缕光。

懵懂无知的我,陪伴着奶奶坐在当街老槐树下的磨盘上,看老槐树花开花落,听着单田芳的沙哑声音构建的有声世界里的爱恨情仇。我开始长大,我的意识觉醒,是从芒种前后的布谷鸟的叫声开始的。

芒种前后,布谷鸟的叫声日夜不休:“布谷,布谷,”或者是另一种腔调:“谷谷、谷谷谷、谷谷谷谷。”

布谷声声里,无数在外谋生的村里人陆续回到村子,吆喝起牛、驴、马、骡等大牲口,在场院泼水硌场,赶集上店准备镰刀、杈把、木锨、扫帚,只等收割焦黄的麦子。

老槐树稀疏的叶子在干热的风里哗啦啦喧哗着,筛落一地杏黄色的阳光。我突然问奶奶:

“奶奶,叫唤的是什么鸟儿?”

“布谷鸟儿,”

“奶奶,布谷鸟每年都来咱们这里叫唤吗?”

“每年这时候都来。”

“奶奶,它们叫唤什么?”

“麦黄,麦熟,收麦、收谷。”

“奶奶,还有呢?”

“你在哪里?我在外地,麦黄麦熟,回来收麦收谷。”

“奶奶,布谷鸟会说这么多话吗?”

“会啊,布谷鸟每年都呼唤离家的人回家收麦呢!”

我不再言语,阖了眼用心听布谷鸟的叫声和节奏,是呢,是呢,真的就像奶奶说的那样呢。

我十岁那年,妹妹六岁。妹妹成了奶奶的第三只眼,成了奶奶的拐杖。那年芒种,爸爸给我买了一把小镰刀,爸爸告诉我,我是男孩,男孩就要有所担当,跟在大人后面割麦、干各种农活。

一茬一茬的人,都是这样前仆后继的长起来的。

自从摸起那把小镰刀,我一干就是十年。二十岁那年,我和村里很多同龄人一起背井离乡,外出打工。每年的芒种我似乎在梦里还能听到布谷鸟的呼唤声,还能记起奶奶曾给我说过的话:布谷鸟在召唤远离故乡的人回家收麦。

如今,奶奶早已作古,但村里的老槐树还在,摞在一起的磨盘已经倒塌。

倒塌的那一刻,远离故乡之外的我似乎能听到那些尘埃吹散自己而发出的那声叹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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